很多時候,我告訴自己不要哭泣,我相信在未來的回頭看現在時一定會笑著說:「好像也沒什麼嘛!」
在兩個禮拜前的週末,我和史密斯坐在新竹站前廣場聊天,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,有關於史密斯的家庭生活。那天我說了很多,聽她說了很多,我教她要學會樂觀、替母親多想還有一念之差。當然,她哭花的臉像隻大花貓似的,除了心疼還有些許的開心。因為那一天她把我的話都給聽進去了,我也從她那裡得到了我意想不到的讚美。
當史密斯離去之後,我一個人傻傻的坐在廣場上聽著廣場中央的歌手唱著一首首歌曲,周遭人影穿梭、熱鬧如昔,可是快樂的氛圍卻被我的孤單隔離在外,我撐著下巴,淡淡注視週遭的動靜。就像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距離統測只剩下五十多天了,焦躁、沒信心及巨大的課業壓力壓的我喘不過氣來,每每上課到一半我多想對著台上的老師大吼:夠了!給我閉嘴,好煩啊!
才禮拜二,我就對著室友們喊著我想回家。終於回到家的那一刻,我卻希望我從來都沒有踏進家門一步,因為迎接我的不是滿滿的溫馨,而是被不信任而擊敗的破碎心靈。我不想再自我欺騙,因為我跟雙親們的相處並沒有多大的改善,如果是跟「國三前」的生活比較起來的話的確有大大的改善。在那天回家前,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我的父親莫名其妙的對我產生敵意,當我在家時總是冷言冷語的諷刺著,我告訴自己不要在意、希望下個週末回家時情況會改善許多,所以當我躲起來一個人生悶氣的時候還是這樣安慰著自己。
我一個人坐在火車站前等車,一個小時後的火車。如果開車的話,這樣的路程離我家約十五分鐘,可是我一點也不想拜託父親來接我,因為上個禮拜的冷言冷語還在我耳邊徘徊。母親打電話來問我怎麼還沒回家,我應付她幾句,她在明白我還要等將近一個小時的火車後只是淡淡的說好,等我回家有話跟我講,便把電話掛了。
我壓下心頭的失望及落寞,告訴自己是我沒有主動告知她希望她來接我的期盼。冷風在我耳畔刮著,我一遍又一遍的哼著歌,心裡想的是:再過一下下就可以回家了,可以休息了。
當我踏進家門時,看到的景象是阿嬤和母親竊竊私語的景象,一股莫名的不安掐住我的喉嚨開不了口。母親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是:「阿嬤放在衣櫥抽屜裡的錢是不是妳拿的?」
「錢?什麼錢?我自己有壓歲錢。」我的臉瞬間冷凝,覺得他們的臉是惡魔、他們的問話是尖刀,一步步將我推向深淵。
「原本有三萬塊的,可是現在只剩下兩萬七,在妳上上禮拜回家的那天就不見了。是不是妳拿的?」阿嬤又問了一次,我覺得她根本就已經定了我的罪。
「我沒有拿就是沒有拿,信不信隨便你們!」我轉身走進廁所,倔強的脾氣一來,冷漠。
母親在門外冷冷的說:「妳十八歲了,手腳乾淨一點,不要亂拿別人的東西。不管妳有沒有拿。」
我的房間原本是指屬於我一個人的,只因為去年開始阿公跟阿嬤不合,所以阿嬤搬來跟我一起睡。從此以後,我的房間多了一個人,我的房間不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了。以前不管我再怎麼難過,起碼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可以宣洩情緒,但當我的空間被別人入侵以後,我就已經失去了在家難過的權利。
從那天晚上開始,每當我回家總是會刻意到凌晨兩三點才進房間,因為這樣我就不必面對阿嬤的質問和不信任的眼神。我哭,很想放聲大哭,卻只能壓抑著,心很痛。我想最痛心的莫過於自己至親至信的人對自己的不信任。
隔天禮拜日要回宿舍的時候,一直沉默著、看見我當做透明人的父親開口了,「不管妳有沒有拿,妳十八歲了,要負法律責任的。手腳要乾淨一點。」
我暴吼:「我沒有拿!我沒有拿就是沒有拿!聽到沒有?!」
父親只是冷冷的回一句:「如果你沒有拿,就是妳兩個弟弟有問題囉。」
我握緊拳頭不再辯駁,反正他們已經定了我的罪,多說無義。我只是恨,恨他那句話!什麼叫如果我沒有拿就是兩個弟弟有問題?!意思是說,我兩個弟弟根本沒有嫌疑,就我嫌疑最大就對了!
那個禮拜剛好生活費用完了,在這個時候跟母親伸手對我來說簡直是種屈辱跟折磨,不僅得聽她的冷言嘲諷還得面對她尖銳的質疑,我諷刺地勾了勾嘴角:這就是所謂的家人!
來自家庭的質疑還有學校課業的壓力,我越來越焦躁,每到夜晚總是默默的哭著。終於忍不住撥電話給Tina,聽到她的聲音就忍不住哭出聲對她哭訴,室友們面對我突如其來的崩潰只能選擇沉默,雖然只是短短的五分鐘,卻奇蹟的平撫我煩躁的心情。
上個禮拜回家,我一大早就出門唸書直到傍晚才回家,晚上又是刻意到三點才睡。在我跟家人接觸的十分鐘又是我的夢魘,原來是我阿公長年有便秘的跡象,那天早上他氣急敗壞的喊著他的通便劑不見了、肯定有人偷拿走!
我阿公有點老人痴呆症,有的時候會忘記自己的東西放在哪裡,為了一點小事就可以氣的臉紅脖子粗。我爸站在我身後刻意喊我的名字,說:「是不是妳拿的?連這種東西也要拿?」
我差點轉身怒吼,這個時候心裡憤恨著吼著:媽的!最好這種東西我會拿!
我媽更絕,直接說:「妳有便秘嗎?不要這麼沒才能,連這種東西都拿。趕快拿出來!」
我差點對她比出中指,只能恨恨的瞪著她。只見她口氣很差的說:「妳那是什麼眼神?我只是問你而已!」
妳媽的啦!最好是「問」啦!你們根本就已經認定我的罪,幹麻還在那裡假?!
我不想回家了,等我考到外地學校,逢年過節也不想回去!我已經很久沒有這個想法了,除了國小,現在我又冒出了這個念頭。這個禮拜又得回去拿生活費,我已經打算把計算機帶回去,當我媽問我為何花錢花這麼快的時候,我就會拿出計算機一條一條算給她看!
當家人當成這樣也算是一種悲哀吧!
禮拜天晚上姚貓問我:「藍,妳真的不解決嗎?」
她沒頭沒腦的問話虧我還能當下就懂她在問什麼,「解決什麼?他們已經認定我的罪,多說無益。」
「他們為什麼會認為是妳拿的,妳有前科嗎?」
「有,國小的時候,但不是法律上的那種前科。國小跟國中是我跟爸媽關係鬧最僵的時候,他們老說我變壞了,我曾經順手牽羊、曾經嘗試抽煙和喝酒,但只有順手牽羊的事情是我刻意讓他們知道,另外兩個我試了下就丟掉了,我想我不大適合作壞事。」(冷笑)
我低下頭看著手臂上的淡淡疤痕,其實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。我也曾經自殘過,因為焦躁的情緒、正值國三的課業壓力還有來自家庭的冷漠,我在手臂上、手心上劃下一條條的刀痕,我不喜歡深刻,我喜歡輕輕畫上一刀,然後看著小血珠慢慢滲出的模樣。其實淺淺的一刀反而比深刻來的痛,他們看到了,可是他們卻漠視,甚至以為我發神經不想理我。
「刻意讓他們知道?」
「對,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變的這麼壞。直到有個人用悲哀的眼神看著我說:妳這樣做是引不起他們的注意的,只會把你們的關係弄得更糟,更糟蹋了妳自己,到最後被責罵的是妳,而你想要的關心則永遠不會出現。」
「那個時候我就懂了,所以我承認了我所犯過的錯誤,並保證再也不犯......不過,顯然他們不相信我。從我有記憶開始,我爸就愛喝酒,我常常拉著兩個弟弟躲在桌子底下。買酒給他喝,他打我;不買酒給他喝,也打我。即使他現在戒酒了,他不打我了,但是會把我一腳踹到牆上,好幾次差點因為衝力過大,我差點撞翻櫃子撞到額頭。他也會拿塑膠椅打我的背,雖然只有一下,但椅子也報銷了,是啊!他是不喝酒了!可是他卻是清醒著打我。」
「我小的時候絕得他們重男輕女,可是我都沒說話,直到一個外人點醒了我這個不想面對的事實。我問他們,我爸媽只會哭著說他們三個孩子都一樣疼,沒有刻意去偏袒誰;我跟我爸爆發家庭革命,我媽只會哭著要我忍、要我讓!可我憑什麼要讓?!」
「小四的時候,我爸發酒瘋,把我載到郵局要我領錢,當我回到車上的第一句話卻是:妳怎麼沒有死?沒有被綁票?光天化日之下妳拿這麼多錢怎麼沒有被綁票?養條狗比養妳好!那一年我才小四呢......從那一天開始,我學會封閉自我。」
姚貓說:「如果我是妳,我會許會瘋掉。」
「是啊,會瘋掉吧......那樣的環境造就了我後天的個性還有那時偏激的思想,直到高二我才徹底覺悟,也多虧了身旁這麼多人......小瘋說我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,有誰知道我的善解人意是因為我走過了許多他曾經走過的路,甚至經歷過他所沒有的......或許有今天的我,不知道該感謝那樣的環境,還是恨它......」
「那你現在怎麼辦?妳又沒有經濟能力......」
「是啊......」冷笑,「我很恨,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!每當這個時候,我就很恨自己沒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錢......我好想搬出,真的好想......我已經問史密斯了,如果他家人同意的話,我打算週末去借住他們家,兩個人也可以一起唸書。」
「可是這個禮拜我又不得不回去拿生活費......我不想回去,他們不想看到我,我更不想看到他們!現在大考試一種壓力,連回家也變成是我的壓力,真好笑......每個人都告訴我:藍,要加油喔!妳可以試試看這種方法來增進親子間的感情、藍,繼續努力喔!妳可以的......」
「每當我聽到這種話時,心都好酸......因為我拼命告訴自己可以的,可是卻抵擋不了心底的小聲音:別再自欺欺人了!」
家人哪......哈哈哈!
- Mar 27 Tue 2007 01:23
笑著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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